当然,再是不忿也只能在心中腹诽一番,当面争论的勇气是绝对没有的……
父女两个相邻而坐,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享用起民间贩夫走卒的饭食,却没有半分厌弃挑剔,都不说话,却吃得甚是香甜,好似依旧在皇宫之中吃着珍馐菜肴山珍海味,绝无一丝一毫的不适。
房俊则最是尴尬,乖乖的站在一边心情忐忑,揣摩着李二陛下到底要怎么责罚他,毕竟这种拉着长乐公主跑到这里的行为,严格说起来与“幽会”并无二致,这位皇帝有时候固然严厉,但是对自己的子女却总是尽可能去体谅包容,尤其是长乐与晋阳这两位公主,那简直就是李二陛下的心头肉,休说责罚了,平素连说上一句狠话都舍不得,满腔怒火也只能倾泻到他身上。
打板子还是挨鞭子,这是个问题……
李二陛下放下筷子,心满意足的抹抹嘴巴,看着身边只是吃了几口便不再多吃的长乐公主,温言道:“为何不多吃一点?这些吃食虽然比不得宫中御厨做出的精致,却也别有一番风味,你最近又清减了不少,这下巴越来越尖了。到底不是真正的出家人,还是要多吃一些肉食补一补,眼瞅着天气转凉,莫要染了风寒才好。”
“喏!”
长乐公主乖巧的应了一声,却不多言。
李二陛下啧啧嘴,也觉得很是尴尬,对于这个女儿始终存有歉疚之心,狠话是不舍得多说的,教训喝叱更不可能,只好说道:“若是无事,先行回宫吧,小幺的婚期将近,虽然大小事务皆由宫里和宗正寺料理,但是你作为姐姐多帮着张罗张罗。你们母后去得早,剩下你们几兄妹更应当相互扶持多多亲近才对。”
“女儿省得的,”长乐公主瞅了房俊一眼,欲言又止,起身道:“那女儿这就回宫,父皇也早些回去,免得女儿担心。”
李二陛下颔首,哈哈一笑,道:“这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、京畿重地,若是在这里还有人刺王杀驾意欲谋害于朕,那朕这个皇帝可当真失败得紧。放心吧,为父只是随意转转,稍后便回去。”
“嗯。”
长乐公主应了,盈盈起身,走出门口,在侍女簇拥下上了马车,向皇宫方向驶去。
小店内,气氛愈发压抑。
见到李二陛下站起身,房俊略微松了口气,看来这位陛下还是在乎长乐的颜面,所以这件事大抵是要就此作罢,可熟料李二陛下只是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,借着却又坐下,冲着门口的李君羡道:“去马车上取下茶叶来,泡壶茶。”
李君羡道:“喏!”
赶紧小跑着穿过风雨上了马车,去了火炉茶叶,甚至还有一桶出宫之时备下的一小桶山泉水,进了店内便生活烧水烹茶。
李二陛下一声不吭,坐在桌旁,抬眼看着雨水淅沥的窗外长街。
有食客想要进店用餐,却被门口的“百骑”赶走,但凡在这附近出没的人进本见多识广,一看这些“百骑”的神情气度,便知道必然是勋戚人家的亲兵部曲,不敢招惹,赶紧走掉。
老板两口子在“百骑”看守下不敢随意走动,只能窝在门前铁皮炉子旁边,连头都不敢抬,愁眉苦脸心惊胆颤,唯恐店内的皇帝陛下稍有不悦,他们就要大祸临头……
房俊也心里发毛。
说实话,他对李二陛下是敬大于畏,平素也敢与这位皇帝争争吵吵,哪怕是明知要挨受责罚也没什么害怕,因为他清楚李二陛下的底线,绝不会因为臣子与他意见相左便狠下杀手,玩那套“逆我者亡”的把戏。
古之帝王不知凡几,说李二陛下人品优劣、功勋高低者尽皆有之,但若是单论胸襟气度,能够超越他的屈指可数。
然而今天毕竟事情特殊,当一个父亲怀疑自己的女婿去勾搭另外一个闺女……嗯,腿打折都是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