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见他的呼唤,来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低头将饭菜点心一一置于床边小几上,末了,摸出一只竹叶编的蚂蚱来。
贺云庚愣了愣,不由得浮出一丝笑意,抬手接过来。
贺家家风俭约,仆从甚少,两兄弟长大时,除了乳母,便是齐叔与他们最亲近。尤其贺兰聿小时候不能外出,虽有贺云庚不时给他带些新鲜玩意儿,孩童之心却总是难以满足。齐叔口不能言,却有一双巧手,常常就地取材做些奇巧物什,竹叶蚂蚱便是其中之一。孩提时,他与弟弟总是央齐叔连着做出数只,然后在小院子里斗一下午蚂蚱。
把玩半晌,贺云庚伸出两指,弹了弹那蚂蚱脑袋,叹了口气:“他让你做的?”
齐叔摇头,俯身将几上那碟糕点,向贺云庚面前推了推。贺兰聿去找他时,只说自己做了错事,惹哥哥生气,让他给贺云庚送吃食。过了会儿,这孩子又去厨房寻他,给他塞了包糕点,替换自家厨房的核桃酥。
贺云庚仔细看去,是碟栗粉糕,拈了一块,香气浓郁,入口软糯,应是城西邓大娘摊上所售。奇了怪了,明明每次他都是自己偷偷去买,私下里便吃个干净,贺兰聿是怎么知道的。啧,他倒是会讨好人,明明昨夜……
贺云庚念头几转,一时是梦里飞扬又乖巧的少年,一时是前晚偏执又隐忍的青年,过往种种,在他脑中又纠缠成一团乱麻,不忍剪断,又难以理清。
“齐叔……我……”贺云庚有些迷茫,话虽出口,却不知道该问什么,“我……错了吗……”
如若这一切是个错误,是谁,又在何时做错了什么?若这不是错误,又算是什么呢?
齐叔又摇头,斟酌着打了几个手势。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,但在他眼里,两位少爷从小便彼此爱护,都是好孩子,也都是聪明人,总能有解决之法。
“我当然知道他并非恶意……”
贺云庚看着齐叔的手势慢慢回应,安静的室内唯有他的声音起伏,显得颇为落寞。
“生气?”贺云庚顿了顿,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我或许应该生气……但是,我不明白……”
“我不明白,他到底想要什么……”
“若只为了家主之位,囚禁我,他已经如愿。可是……”
“我一直觉得,他是我弟弟,我理应做个好哥哥。从小到大,只要他想要的,我能给的,便都给了。现在我却在想,我以为他要的,或许并不是他想要的呢?”
“问?……我确实问了,但好像还是不明白,甚至不知道,那是不是我能给得出的……”
“是啊,我们都长大了,或许我不再看得清他,他也未必那样明白我。”
……
齐叔走出密室,无声地叹了口气,抬头便看见方才对话中的主角,正在院中来回踱步。贺兰聿也注意到他,苦涩地扯了扯嘴角,问到:”哥哥他……是不是很生气?“
齐叔摇头,点了点眉头,又向心口一指。
“呵,是啊……”贺兰聿有点为难地笑笑,“哥哥他总是关心我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