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云洛想了几日,便决定给那小狗儿取名叫馒头,圆圆白白的模样不仅看起来像,叫起来也顺口些。
江祈不许那狗儿进内室,季云洛就将馒头养在一间隔壁的厢房里,但江祈不在府的时候,便总是偷偷抱了进来玩耍,趁江祈回来前再送出去。小小的狗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,且每天似乎都有不一样的变化,季云洛每天逗着闹着,竟也不觉得日子过得缓慢无趣了。
近些时候,馒头总爱磨牙,季云洛知道狗儿小的时候总好这样,便找绿芜去厨房要了些大棒骨过来,放着给馒头慢慢的啃。可那馒头却是个嘴刁的,放着现成的大棒骨不去啃,偏喜欢啃咬些纸张,家具一类的物件。季云洛知道他这样,所以抱进来时总是格外当心些,但也总有疏忽的时候。
季云洛这一日将馒头抱进来玩,自己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,便急着跑到院子里去,匆忙之间书房的门便忘了关好。
待季云洛回来的时候,只是一打开门便惊得愣在原地。书房里已被翻弄的乱七八糟,馒头来到这自己没进入过的领域,不由得玩心大起,将许多够得着的东西都用嘴叼了出来,零七八落弄满了一地。季云洛见地上竟还有双江祈的靴子,东一只西一只的甩在外面,看着分外滑稽,忍不住笑了出来,却见馒头已钻去角落,摇摇晃晃的拖出一本藏书,这才暗叫不好,急忙赶上去抢。那馒头见季云洛走过来,还以为他是要和自己玩耍的,就更开心些,小小的尾巴打圈儿晃着,叼着那卷书甩来甩去,像与季云洛捉迷藏一般跑得飞快。
季云洛与他周旋了许久,身上已是薄薄的渗了层汗,这才把那卷书拿到手里。只是打开一看,却已被咬的几乎零碎了,许多纸张纷乱飘飞在地上,拼也拼不完全。季云洛见没什么措施补救,又想着这书也没见江祈读过几次,估摸着他一时半晌发现不了,便一咬牙心一横,将整本书塞进了烧的劈啪作响的炉子里,跳动的火舌卷着细碎的书页慢慢融化,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。
季云洛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,面对江祈时总忍不住格外乖巧些,还被江祈疑心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,不轻不重的被打了几下屁股,好在季云洛并不承认,没有被江祈探出虚实。只是后来季云洛发现,江祈的确不记得这本书,于是自己也忘了这事,彻底放下心来,权当作无事发生。
江祈这几日难得有空,抽出时间回府陪季云洛,两人整日黏在一起。这日傍晚,季云洛得了个空闲,正在厢房蹲在地上摸馒头,馒头正是爱闹的时候,不住的往季云洛身上扑,季云洛大笑着去抱他,一人一狗不一会就调皮的滚作一团。
绿芜在门外轻轻的敲了几下,进来道,“季少爷,三殿下在书房等你。”季云洛和馒头玩的兴起,白净的脸上红扑扑的,一双眸子乌黑发亮,闻声便抬起头看着绿芜,面上还带着几分开心的笑意。
绿芜几乎看呆了,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感叹,季少爷真的好可爱啊......怪不得三殿下把人捧得像珍宝一样,就算是他们这些平常伺候的下人,心里也一向都觉得季云洛乖巧可爱,性格又好,又体贴人的。
绿芜想起方才三殿下问自己话的脸色,忍不住又为季云洛担心起来。只是季云洛浑然不知,笑着点了点头便告别了绿芜,往书房走去了。
季云洛拂了拂自己的衣服才走进书房,他怕江祈见他身上弄得乱七八糟,便又要训上几句的。季云洛走进去,却见江祈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,脸上冷冷的,看不出什么神色,便没来由的心里一提。
江祈神色淡漠的看着他,也不说话,只是看的季云洛毛毛的,一双手不自在的揪着自己的衣角。这样站在江祈面前,季云洛觉得像罚站,他不喜欢这种感觉,只想离开这里,但是又没那个胆子,只得硬着头皮站着。
约莫过了小半刻的功夫,江祈才抬起头来看他,缓缓的开口道,“洛洛,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。”季云洛最怕他这样的问话,若是自己说的恰好是江祈知道的那一件,那倒也还好,只不过这种时候,最怕的就是江祈知道的那一件,又并不是自己所说的,这便是错上加错。季云洛被这样气氛沉重严苛的审问弄乱了心绪,不愿意去想江祈为何突然这样问,便当做他是使诈,鼓起腮帮只是摇头。
江祈其实早就知晓了这件事。他今日翻阅那套典籍,发现其中少了一册,叫过绿芜来问时,只看她支支吾吾为难的神色便知晓了。他原本就未曾想过要因为这件事责罚季云洛,不过只是一卷难寻些的古书而已,在江祈心中,这些不值一提的繁冗物件,从来都未曾比得过季云洛一星半点。他本打算让季云洛自己认个错,轻轻放过也就完了,只是没想到季云洛竟有胆子装作不知道,还在他面前说谎企图粉饰太平。
江祈从面前的书桌上抽出戒尺,言简意赅的命令道,“过来。”
季云洛的心跳的乱七八糟,明明想着马上要走过去,可是脚下却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,仿佛一步也迈不开。江祈手里拿的戒尺是金丝楠木的,上好的木料端方厚实,拿在手里沉实而趁手,可是抽在身上是什么感觉,季云洛不敢胡乱想象。他大脑一片空白着,粉润饱满的唇瓣紧紧的抿着,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,才能让自己被免了这顿罚。
江祈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把玩着那戒尺,季云洛只是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怵。每次受罚明明都是要自己过去的,可这样的规矩,无论经过多少次,季云洛还是无法习惯。
江祈是不恼的,一双黑沉如墨的眼眸缓缓抬起,淡淡的望向他,不知是否是季云洛的错觉,他觉得江祈的唇边仿佛还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。
你要让我等多久呢?
季云洛觉得自己和江祈相处久了,似乎也有了些旁人口中常说到的“默契”。有些时候他们二人似乎不用开口,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。就比如现在,戒尺已经被江祈不慌不忙的敲在手心,只是一下一下缓慢的节奏,季云洛却已经倏然明白过来。
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。
季云洛怯怯的走过去,站在江祈的两腿之间。他本以为江祈会让他自己掀起袍子趴下来的,却不料江祈只是用戒尺点点他的手,出声道,“手伸出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