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他本想说慕容世兰也不过是一妾耳，娘家人哪有资格来找麻烦？但想到百里华如今也不过和慕容氏平起平坐，为免劈竹子带到笋，只好忍下没说。又哄了百里华几句：“你放心，如今你只是暂时和她平起平坐，等过段日子，你就不会屈居于夫人之位了。四妃空悬多年，迟早要有人补上。”
百里华要说话，他也不让，怕她还要说出怀疑自己，怀疑他的话，推辞这个本该属于她一人的地位，干脆又将人拉进情欲的漩涡。
越是动情，玄凌越是忍不住索取，二人折腾了大半个时辰，百里华起身叫人抬水进来。玄凌意犹未尽，从背后搂住她挑逗，百里华按住他的手：“青天白日的，这样多难为情啊？万一叫恒熙知道了，我可没脸见她。等到晚上，再……”
玄凌也不好十分强求，依依不舍地放开她，两人洗了澡，宫人们收拾过内殿，百里华道：“有新做的糟鹅掌鸭信，还有酿藕，里头用的是去年秋天做的桂花蜜，味儿还不错，陛下要试试吗？”
她下了床就跟不认人一样，多少甜言蜜语都说过了，当着人前就是不叫名字。玄凌无奈，但也不想逼她，心道毕竟还是如今局面不太平，万一流传出去惹来旁人嫉恨就不好了，于是只点点头，矜持道：“叫李长去取，新进的果子露，还有今天才送到的鹌鹑，炸的干干的，才好下酒。荔枝和樱桃也还有，都装一盘来。”
虽然不是正餐，但帝妃二人有兴致，宫人们自然是尽力奉承。百里华叫人将桌案摆在窗下，卷起帘栊，与玄凌一同赏景。这边阴凉，太阳不会直射，平日百里华就喜欢在这里消磨时光。
不一会儿，放了红糖喝水果的冰碗先端了上来，百里华似乎对玄凌微妙的别扭情绪一无所知，端起一碗来递给他：“快吃吧，让恒熙看见了，又闹着要吃。她小孩儿家体弱，吃一两口也无妨，都吃了肠胃又该不舒服了。”
这絮絮之语伴着徐徐凉风，格外有一种叫人心神安宁的家常气息，玄凌就势接了过来，也哄好了自己，开口问道：“怎么想到用红糖？宫里不是多的酥酪和蜂蜜？那个滋味更浓厚一些。”
百里华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想起了红糖冰粉，所以复刻一下，只道：“红糖也别有一番风味，偶尔试试还是不错的，这里头还放了去年制的山楂蜜，今年熬的荷花膏，还有点薄荷露，陛下尝尝看。”
两人并头品着冰碗，都有意识地赶紧吃完。不一会儿各色果子，小菜都送了上来，现炸的鹌鹑还在吱吱作响，李长是个会办事儿的人，怎么可能只去拿鹌鹑和果子露，又叫玄凌那边的厨子赶着备了四样下酒菜。
鱼鳞冻，水晶糕，羊肉冻，还有凉拌时蔬。
百里华的口味也早为玄凌的御厨所知，不爱重油重荤，夏日更喜欢清爽凉菜，所以这几样除了鹌鹑还烫，别的都是凉菜。在往常，伺候玄凌的人不会随便给他上只放了盐醋香油和一点点茱萸调味，一点点炸花生熟芝麻增色的一盘蔬菜，唯恐显得怠慢。
宫里就是这样，哪怕是再寻常的食材，呈到贵人面前也得显出十分的功夫。若非宠妃点菜，恐怕玄凌一辈子都吃不到凉拌小白菜——时人嫌弃白菜也就是“菘”长得难看。
百里华这边准备的是一碟糟鹅掌，一碟鸭信，一碟桂花糯米藕，一盆酸酸辣辣的嫩笋虾丸汤，准备用来解酒。还有一盘熏肉和肘花的拼盘。鲜果则是一盘冰镇的荔枝，一盘樱桃。这时候的樱桃太酸，不适合空口吃，百里华也腻了浇蔗糖和酥酪的吃法，干脆叫人拿下去，做了樱桃毕罗呈上来。
糟这个做法，有米酒就可以做，但这会儿还没有，百里华反正只需要动动嘴，从去年开始琢磨，如今已经成了她宫里一道名菜。鹅掌鸭信这会儿的人也是不崇尚吃的，鸡鸭鹅等禽类在本朝甚至根本不算肉——虽然百里华也不知道不算肉算什么。
但只要滋味不错，玄凌愿意看在她的面子上尝试，又很喜欢，也流行了开来。
刚开始，百里华害怕发酵不当有毒，先找了动物来尝试。好在宫中厨子这点本事没有的话早竞争不出来，结果还是很令人欣喜的。玄凌宠爱她，虽然不是因为这些的缘故，但也很爱吃，越发觉得爱妃蕙质兰心，心巧手巧，宜室宜家。
果子露劲儿不大，百里华也是能喝的，两个人就着下酒菜喝了一壶，见她面色泛红，已非春意而是酒意，就没叫人拿第二壶来。等会恒熙起来看见了，怕不是要抢着尝一尝。百里华不给她喝酒，玄凌觉得小女孩也就算了，故而很配合。
于是，玄凌就叫珍珠盛汤来喝。
酸酸辣辣的虾丸嫩笋汤很开胃，玄凌端着碗喂了百里华好几口，她就接过来自己喝，认真的神态十分可爱。玄凌见她喝的稳当，并没有多醉，这才放心，喝了自己那碗，见已是尽兴，便叫人将东西撤了，只留下荔枝。
菜肴其实还剩下不少，而且他们都有人伺候，是先用公筷夹到个人碗中的，所以剩下的东西自然是按照潜规则由下面的人分了。各个主子身边都是这样，自己的份例养着自己的服务团队，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。
玄凌又叫人转起风轮，给屋里换气，自己带着百里华起身，到另一边的明间安坐，又给她剥荔枝吃。
百里华虽然没醉，但也不清醒，依偎在他身上静静地黏着他。玄凌见她虽然没染蔻丹，但那指甲也有半寸来长，水葱似的纤细秀美，更不舍得伤了她的手，又不想叫别人喂，干脆自己动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