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忠敏很快把那件替换的吉服拿了来。百里华看也不看,让珍珠接过托盘,似笑非笑地对姜忠敏说:“走吧,姜公公,咱们去见见陛下和皇后去。”
说着,她已经站起身,扶着琥珀走了出去。方才早已传好了暖轿,这会还不到册封的吉时,若是快一点,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天册封呢。
姜忠敏原本跑前跑后,大冷天就出了一身热汗,头顶上都在冒热气,这会儿听了百里华这句话,顿时连腔子里都冻上了,一时间动弹不得。皇后的谋划,他自然不是全部知道,但是此事有多大的干系,他心里很清楚。自己干了这个事,就算是贵妃获罪,自己恐怕也是活不成的。
他都是为了家里人,才……才这样做的。
没想到,贵妃似乎早有预料,竟然会如此反应,那么今天的事,还能顺利进行下去吗?眼看着贵妃已经走了出去,一群人围上来伺候穿裘衣,戴风帽,揣手炉,姜忠敏就算明知前路是个死,也赶紧跟了上去。
一路到了凤仪宫,玄凌已经在内等候,他倒是满面喜气的。
宫人打帘子让百里华进来,屋内果然垂着朦胧的纱幕——大冬天的屋里挂纱帘子,真不犯基本法?皇后干这么离奇的事,竟然大家都同意,还觉得她神智没问题?
她先被众人伺候着脱去外头的大毛衣裳,摘了风帽,放下手炉,这才只让珍珠琥珀二人跟上,自己走上前去,一马当先掀开了纱帘,眼泪唰就落了下来,软软跪地道:“臣妾请陛下做主。”
一旁的剪秋本来就在震惊中,不懂她怎么没穿吉服来,又心慌恐怕算计落空,想着找几句话说,赶紧跑回去告诉皇后,谁料她上来就放大招。
平时玄凌几乎都不让百里华行礼,屈膝都不让,此刻见她如此柔弱无助地跪地流泪,更是心都要碎了,上前就要拉她起来:“发生了什么,你只管说就是了,先起来吧。”
百里华不肯,示意珍珠和琥珀将两件吉服送上去,垂泪道:“臣妾准备换吉服等候册封女官时,宫女来报说吉服被人损坏。这是杀头的大罪,还是在臣妾宫里出的意外,臣妾害怕不已,不明白是谁要这么做。原想着册封礼要紧,若能赶紧修补了,事后再行查证,请罪,也不耽误了今天的大事。谁知送来吉服的尚服局内监姜忠敏说,这衣服的金线难得,已经用完,想要再取就要开库房,兴师动众,为人所知,恐怕不好。”
她抽泣起来:“臣妾一听他这话错漏百出,心知一定有鬼,故而问他该如何解决,他说,他说那边有一件差不多的吉服,或许可以混得过去……臣妾就是再蠢钝,也知道吉服这种东西绝不是可以混穿的,而且一会儿连金线都不能再取,一会儿又说还有一件吉服,臣妾实在不懂,只觉得有一张天罗地网落在身上,插翅难逃。臣妾没有别的办法,只好来求陛下和皇后娘娘做主,此事蹊跷,臣妾纵然有保管吉服不当之罪,可是背地里一定还有人在捣鬼,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……”
说着,她便软了下去,只是流泪不止。
玄凌的脸色已经铁青。
这个时候,皇后才从里面出来,口中说着“臣妾在这种时候犯了头风实在是耽误了陛下”云云,一面走上前来,见到百里华穿着常服,并未换上那件吉服,心里倒是一惊,但看到她满面泪痕,几乎有绝望之色,扭头看见皇帝脸色黑沉,心道大概是出了什么变故。
这个时候再按照原计划说台词就是傻缺,皇后只需要满脸震惊地指着托盘里终于找到的纯元故衣震惊道:“这……这不是姐姐的衣服吗?怎么会在此处?贵妃,你哪里来的这件衣服?”
玄凌自然认出来了这件衣服,见皇后如此作态,不由看了她一眼,又看向地上还在无声流泪的百里华,压抑了心中汹涌的怒意与怀疑,柔声道:“你先起来吧。”
皇后心中微微一沉,见百里华起身,赶紧道:“贵妃妆都花了,下去洗把脸再来吧。”
玄凌亦颔首赞同。
对传统妇女来说,哭得花了妆乱了头发,是和衣衫不整差不多一样的丢人,所以百里华也不急于一时,行了礼告退,在偏殿整理仪容后,再度回来。帝后二人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应该也没说什么,所以百里华进来后,皇后又缓了语气,以“贵妃你糊涂啊”的意思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百里华又说了一遍。
此刻玄凌心里已经有点明白了,等她说完,便沉沉问皇后:“朕记得纯元皇后的遗物,除了仪元殿以外,只有你这里才有。贵妃年轻,入宫的时候纯元已经薨逝,她哪里能弄来这件衣服?”
皇后面带无辜,焦灼,不解,蹙眉道:“前些日子,臣妾整理姐姐的遗物,看到这件吉服上面的珠子掉了,所以才拿去尚服局修理,不知道姜忠敏是怎么办事的,竟然拿给了贵妃,哎呀,这衣服岂能乱穿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