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局,午餐时间。

    历景桓没有离开座位,在不知道第几次看向时钟后,他等的人才慢悠悠推门而进。

    “呦,大忙人啊,怎么有空和我这个老朋友叙叙旧?”许铭升也不见外,径直从旁边拉来一把椅子,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有事情问你。”历景桓已经习惯了他不着调的作风,但专业问题上他还是挺靠谱的。

    “你最近忙的那个案子不是在走结案流程了吗?有什么事让你特地把我从学校找来?”许铭升是警局外聘的心理学顾问,与历景桓合作过几个大案,算是历景桓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。

    “是那个案子唯一的幸存者,我……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。”

    “那这事你得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啊,找我没用,我学的是犯罪心理学。”许铭升摊开双手,耸耸肩,表示爱莫能助。

    历景桓叹口气,捏了捏眉心,语带苦恼地说道:“他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“那没办法喽,心理咨询就是秉承自愿原则,不过……”说到这,许铭升左右打量了历景桓两眼,“之前也没看到你对受害人这么关心啊,还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,怎么了,暗恋人家?”

    面对好友挤眉弄眼的八卦神情,历景桓沉默了一会,低语:“或许吧。”

    无视许铭升一脸震惊好友单身多年竟然出息了学会暗恋了的表情,历景桓马上正色道:“这些等他恢复了再说,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帮忙分析一下,以他现在的状态,放任下去是否会有危险。”然后将郁秋被救后的表现述说了一遍,从恢复记忆后的崩溃、洗手间自残,到那副撕裂成两半的绿萝、最近整日闭门不出以及房间里诡异的画。

    听罢,许铭升的表情也严肃起来,他思索片刻,开口索要了犯罪现场记录及郁秋当时的笔录。

    历景桓起身从身后的柜中取出档案袋,却没有递出去,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啧,我知道的,老规矩,老规矩,绝不外传,行了吧!”

    历景桓这才将档案袋交到他的手中。

    许铭升摊开资料浏览了一遍,然后重点关注了笔录,他用食指点出纸张上几行黑字:“你看这几处,受害人反复提到形如巨人的恶魔、长满尖牙的裂口,这些是他内心对杀人犯以及虐杀现场的恐惧的象征。而如你所说,在他房间看到的画却主要画的是眼球,这在笔录中只出现过一次:结尾时他被挖出了眼球,回到眼眶后发现自己开始变异,虽然笔录里没说变成了什么样,但结合他之前砸碎镜子的行为,合理推测变成了“恶魔”——他心中的杀人犯。眼球其实象征着他内心更深层次且一直在逃避的恐惧——变成杀人犯那样嗜血残忍的疯子。”

    历景桓忍不住皱眉,满眼不解:“他怎么会这样想?”

    “有时我们很难理解他人的思维,是因为我们在用自己的逻辑和价值观去评判。”整理好档案袋,许铭升解释道,“受害人在犯罪现场与另外几位死者的痛苦绝望高度共情,心境改变下很难再画出从前的温暖阳光,这对一个以治愈风闻名的画家来说可算是天大的变故。而杀人犯给出的奇葩杀人理由,让他误以为自己认可了那套理论,将来也可能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。”

    历景桓心里一阵无奈和心疼:只有善良的人才会担心伤害到别人,你又如何会成为毫无怜悯之心的杀人狂。他双手交叉置于桌上,认真询问: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仅从目前所知资料看,大概率是创伤后应激障碍,存在一定自毁倾向,具体情况要和专业的心理医生交流后才能得知,到时候会出一套治疗方案,照做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好,那我再想办法劝劝他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……你们真同居了啊。”离开专业相关话题,许铭升立马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,这个问题他刚才就想问了。

    在好友热切的目光注视下,历景桓刚想为自己辩解一番,就被打断了:“你不用说,我都懂,近水楼台先得月嘛。这样,我改天以朋友的身份去你家和他聊聊,看看能不能开导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