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秋站过去平静地把手洗完,拧上了水龙头。一抬眸,却发现镜中的自己微笑着。

    对视间,“他”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,甚至咧到了耳根,露出锯齿状的尖牙,瞪大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中坠落。而额角鼓起得越来越高,一只犄角猛地刺破皮肤而出,和着红白相间的液体。

    “他”从镜中伸出长满鳞片的利爪,狠狠握住郁秋的脖颈。郁秋奋力挣扎,喉间双手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,渐渐地窒息感袭来。

    透过逐渐模糊的视野,郁秋看到“他”在笑,不是嘴巴,而是眼睛,“他”要杀人了,看到恐惧与绝望,“他”很兴奋。

    郁秋感到大脑一片混沌,四肢也变得麻木,拼着最后的力气,他抄起洗手台上的玻璃水杯一鼓作气扔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咔嚓——”是镜面破碎的声音。

    喉间的压迫消失了,郁秋顺势跌落在地,剧烈地咳喘着。

    --

    历景桓一下车便奔进医院向病房赶去,电话那边还在解释。

    “……郁先生坐在碎片里,我们一靠近,他就颤抖着身体发出低吼,叫我们走开,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,才拿他的手机给您打了电话……”

    历景桓听着那端讲话终于进了病房,穿过一群医生护士走到洗手间前,发现现场情况比电话里描述的还要糟糕。

    只见郁秋背对众人跪坐在一滩血迹中,病号服上也晕染了几片鲜红,不知是哪里受了伤。他双手撑地,瘦削的肩背弓起,脑袋却低垂,微长濡湿的发丝凌乱地散在后颈,隐约可见青紫的痕迹。

    历景桓感觉心脏沉沉地下坠,又一揪一揪得疼,不禁自责:明知道他精神状态不好,还放他一个人在病房呆着,是我的过失。

    但明面上历景桓还是摆出随意的姿态,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道:“郁秋,怎么坐在地上?”同时放轻脚步,踩过满地镜子碎片慢慢地靠近。

    从背影看郁秋明显惊了一下,他压低身体,开始控制不住地战栗,喉间也断断续续溢出幼兽般的呜咽。

    “别怕,是我,历景桓,国际刑警,我们上午还聊过,不是吗?”历景桓停止了前进,尽可能用最轻缓的语气道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见郁秋不再颤抖,又再接再厉:“地上凉,我们去床上坐,好吗?”说罢,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环住郁秋的肩背,又扶住他的胳膊想将他搀起。

    郁秋没再抗拒,沉默地顺着他的力道站起,却因失血的眩晕和四肢无力只能倚靠在历景桓的身上。见状,历景桓便微微附身将人一把抱起,走到床边想将他放下。

    然而郁秋紧紧地攥着他胸前的布料,历景桓只好自己坐在床边,将人抱在怀中。从他的角度看去,郁秋垂着头,看不清表情。

    没有去问发生了什么,历景桓只是拍拍郁秋的后脑勺,让他靠在自己肩上:“没关系,都过去了,想哭就哭吧。”

    郁秋没回应,只是攥住布料的力道越来越大。终于,一声压抑的哽咽传出,逐渐转为低泣,又变为放声大哭,他嘶哑地哭喊着,似要宣泄出所有积攒的恐惧与愤怒。

    历景桓也没再说话,就这么安静地抱着他,偶尔顺顺他的脊背,安抚他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抽搐的身体,直到怀中人渐渐平息,昏昏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