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见过这个男人的车,她说他是个坏男人,他已婚,专骗你这种小女孩。
王美丽浑身带刺,昂起脑袋回答母亲,他很快就会离婚了。
母亲气得几乎站不稳。王美丽继续刺激她,“而且,他从不打我。”
眼角青肿的妈妈哭了。王美丽后来仔细回忆,她有没有想把那个男人当做带她们母女逃离地狱的神。答案是有过。
他也尽力了,奔走大使馆警察局,找浙商会的朋友帮忙,还要帮母亲找工作。
可妈妈很懦弱,她深知自己不能离开法国,不能离开那个男人。她把女儿带了来,抛下国内一切,再回去,活脱脱一个笑话。中国女人,怎么能离三次婚呢。
她和妈妈凶吵,关系紧张,这给了酒鬼趁虚的机会。
那个高高大大的法国继父大部分时候都很好,这也是为什么妈妈一而再再而三在他施暴后原谅了他。
可他一喝酒,就变了人。
当他醉醺醺地欺身,说要安慰王美丽时,她试图用尖叫唤醒他。他过去一年多从未对她发生过兴趣,并且在她用磕巴的法文强调不允许再打她妈妈时,他还认真道过歉,声称戒酒。用对一个小女孩的真诚口吻。
那晚见了血,王美丽吓得六神无主。后来回忆,每一幕都是疯狂转动的洛可可。华丽又荒诞。她揣着旋转木马的梦来到法国,却以这样的结果收场——
她们报了警,等待时分,王美丽害怕极了,她回头看向额角流血的酒鬼,哭着问,他醒了,会不会报复我们。
她们都知道,一个烛台只够打晕他。他实在是太高大了。
没有一个母亲在得知对方对女儿有非分之想后,还会忍受。妈妈颤着手,随手取下一个高脚杯,接了杯水,饮尽后对她说,“不会的,我们离开这里。”
王美丽突然有些高兴,十八九岁的她觉得离开就可以解决一切。她从妈妈手中接过高脚杯,也续了杯白水,“好啊!司徒会帮我们的!”司徒是那个情人。
妈妈深深看了她一眼,挤出了笑。王美丽知道她不喜欢司徒,没继续说。
警察来的好慢,她等不及,跑出去想问问邻居。她看到斜前有一户灯亮了。
她跑得很快,脚底的拖鞋吧嗒吧嗒,清脆弹响在凌晨的居民区。她感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。她再也忍受不了关起房门的闷声钝响和酒鬼的失控音量了。
出去,再回来,她和邻居女士看见妈妈和那个男人倒在了血泊里。
她听见了尖叫,和一连串听不懂的法语。她站在恐怖的血泊前一动不动,眼睛死死盯着妈妈雪白的嘴唇,和怖人的双眼。
十八九岁的王美丽想,只要梦足够恐怖,就会很快醒来的。
她确实醒来了。
只是醒来的时候,没有了妈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