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的弟弟……是叫逢睢吗?”

    “是,”非空说道,“施主也认识他吗?我曾经托人去打听过他的近况,他们说……他们说他当了杀手头子,杀人放火,无恶不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想,我们家的孩子,怎么会变成这样阿?都怨我没教好他,要是哪天下去了,我太太一定不愿意见我。后来我去找过他一回,我想劝劝他,但他不想见我,他让我滚回去当和尚,他说他的父母早就死光了……他不肯认我了。”

    林上将握住了逢时放在桌下了一只手,然后在他掌心里轻轻按了按。

    逢时这才敢抬眼去看那位忽然间显得年迈而无助的父亲,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,安慰他道:“他有很多仇家,或许他只是不想牵连您。”

    “您知道吗?他后来结婚了,和这里一家手工蛋糕坊的老板娘,还生下了一个男孩,他叫希尔,今年十五岁,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,”逢时说,“他现在也没以前那么坏了,为了希尔,我想他会改邪归正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,好,”非空哽咽了一声,张了张嘴,说的却只有,“那很好。”

    逢时打开个人终端,给他看了一眼希尔的照片,非空对着那张虚拟的照片频频伸出手,但却只碰到了一团空气。

    他没告诉他,希尔的母亲在生下希尔后不久,就被逢睢的仇家杀死了,自那之后,逢睢变本加厉,在邪路上越走越窄。

    即便回头,也找不到岸了。

    两人聊了很久,非空同他说了许多逢姳小时候的事,他的语气里全然是对女儿的骄傲,她说她从小到大都没让他们操过心,那么乖的一个孩子,到底会去哪呢?为什么……这么久都不肯来看他一眼呢?

    直到下午,他们不得不离开了,逢时才依依不舍地同非空告了别。

    非空送两人到寺门口,看着那满天的云霞,他忽然几不可闻地问了一句:“时施主,阿姳她……还活着吗?”

    他问的那么小声,但逢时还是听见了。

    “贫僧看的出来,你不是她的朋友,但你们一定一起生活过——你身上,有她的影子,”非空笑了笑道,“谢谢你愿意到这儿来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有天你找到她了,能不能替我和她说一句:爸爸太没用了,但我一直很想念她,非常,非常。”

    逢时答应了。

    下山的路很长很长,逢时稳稳当当地贴在林上将宽阔的后背上,日头渐渐偏西,他看见橘金色的日光由黄转红,像是谁说的一句夸张的情话,不经意地烫红了天空的脸颊。

    “林……”他在林封尧耳畔轻声开口:“我感觉我特别幸运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?”林封尧微微偏头。

    “一是成为了逢姳的孩子,”逢时笑着说,“二是遇见了你,你们都那么好,连神明都嫉恨我了,所以他夺走了一些东西,怕我太幸运了,对其他人不公平。”

    林上将忍不住笑了笑,然后说:“这位神明一定没长眼,但凡祂仔细看看你,就知道其实你什么好的都配得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