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位大娘子在人前恪守妇职,贤良淑德,其实本色并不端庄,甚至深藏了些骄纵任性的小脾气。

    一般人难以窥见,却常常在谢宥面前出其不意显露出来。

    就如刚刚那刻意演出的委屈。

    矫揉造作……

    可谢宥不讨厌,偶尔愿意纵着她。

    谢宥喝下了她喂过来的杨梅饮。

    崔妩又喂了两口,才被他按住手。

    谢宥掌心包裹住她细腻柔白的手,想到今日是初九,想说的话又按捺下来,另拣话说:“晚饭时我会同母亲说此事。”

    崔妩搁了勺子,摇头道:“不必了舅姑会以为我跟你抱怨的,不当事,官人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如此,谢宥唯有宽慰她:“家训在此,我会遵从。”

    崔妩撑着脸又笑,重重点头“嗯”了一声,眼里如落了点点星子,天真而直率。

    如此外露的喜悦,传出去要被说善妒的。

    谢宥低头无奈笑一下,他只是遵从家训罢了,又不是……罢了。

    想起今早刚得的书信,谢宥说道:“灵则游历淮南日久,明日就要回到季梁,届时过府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是崔妩兄长崔珌的字。

    他以为崔妩知道了会高兴,未料崔妩眼中柔情一扫,有些兴致缺缺道:“是吗?”

    看起来对崔珌回京的事并不热络。

    这兄妹二人从前亲近,如今倒不睦了,谢宥不问,也不再提。

    屋中又重归安静。

    外头下着雨,崔妩头发才半干,哪儿也去不了,她索性就守着一旁,翻看一本《香谱》,看了没一会儿,她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,一点一点的。

    崔妩是刚过卯时起的身。

    鸡未鸣时,去舅姑院里问了安,又赶上酬神,舍钱作会,她做息妇的上下忙碌设置香案、彩亭等物,又清点了香烛纸钱,集了灯芯的油盏之类,送到观里去,之后又去侍奉舅姑用中饭……忙到了午后才得空。

    掐算着官人下衙的时辰,才松了发髻,没料到他就回来了,忙乱了一阵,此刻被暖炉烘着,崔妩困倦涌了上来,昏然欲睡。